王永健
杨彦茹
王德禄
王国成
喻川
郭飞扬
近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的指导意见》，部署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工作。《意见》提出，到2020年形成一批有效满足大众创新创业需求、具有较强专业化服务能力的众创空间等新型创业服务平台。
当前，全国各地的国家高新区、大学科技园等都在积极建设众创空间，各类形式的创新型孵化平台正在加速涌现，创新创业者热情空前高涨。近日，本报记者采访了部分国家高新区、大学科技园、专业研究机构相关负责人及创业者，就全国众创空间的发展态势、各地的经验和创新模式、目前普遍存在的难点和问题进行了探讨。
主持人：
本报记者郭涛
嘉宾：
王永健青岛高新区管委会副主任
杨彦茹中关村管委会创业处处长
王德禄北京市长城企业战略研究所所长
王国成北大科技园副总经理、北大孵化器总经理
喻川贵阳高新区Flex创客团队CEO
郭飞扬苏州工业园蜗牛游戏创业团队产品经理
众创空间“催化”创新创业
记者：当前，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热潮正席卷全国，加快发展众创空间等新型创业服务平台，营造良好的创新创业生态环境，对于加快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适应和引领经济发展新常态有何重要意义?
王德禄：发展众创空间代表我国已经全面进入新经济时代。改革开放以来，我国一直把创业作为经济发展的补充，作为增量发展予以关注。从乡镇企业的草根创业，到知识分子下海创业，再到留学生归国创业，全是如此。此次《关于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的指导意见》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把创业提到了经济发展新动力的位置，代表我国全面进入创业经济时代和新经济时代。
发展众创空间代表创业服务进入更为高级和全面的阶段。纵向来看，我国的创业服务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伴随着火炬计划的实施和国家高新区的建设而生的以公共投入为主的孵化器建设阶段，发展了一系列创业服务中心、专业孵化器、留创园、大学科技园等孵化载体;第二个阶段是近5年以来，一大批以社会投资为主的新型孵化器快速发展，有创业苗圃、天使投资、创客、创业咖啡、创新工场等，这批新型孵化器就是最具新经济时代特征的众创空间。
记者：众创空间为什么越来越热?它有怎样的特质?
王国成：中国经济现在到了转型期，一方面是传统产业迫切需要升级，另一方面是环境变化需要发展绿色产业。此外，中国的经济运行方式也发生了变化，客观上形成了创业的新领域，并且为创新创业提供了一些机会，而中国源源不断的高校毕业生，也形成了创新创业的生力军。这些大环境客观上刺激了众创空间的生长。眼下，众创空间的概念可以放大到五类：
一是传统意义上的基于物理空间的传统科技园和孵化器，提供办公场所，最基础的物业，以及工商、税务、财务等。
二是“互联网+”的众创空间，就是基于原来的线下行业向线上结合，产生新的创业点，需要启用新模式、新业态，来改变传统产业，拓展网络空间。
三是基于一些机构的众创空间。比如大学，可以调动人才、技术、实验室或者校友等资源去创业;再比如一些大型国有企业，可以基于创新链或者产业链去拓展。
四是基于资本的众创空间。将社会闲散资本聚拢起来，引入创新创业的动力空间，自然能够激发各种化学反应。
五是社会上的管理机构，比如工商、税务、党政工团等一系列组织，这些单位如果能够认同创新、支持创新，将成为众创空间的另类典范。
众创空间需要“众创”思维与资源
记者：国家高新区应该如何发展众创空间，推进大众创新创业?
杨彦茹：目前，各高新区的众创空间仍处于起步阶段，仍需进一步为其发展创造条件和环境。我们在调研中关村众创空间的基础上，提出国家高新区发展众创空间的一些建议供大家探讨：
一是建立科研院所和市场导向的双重创新体系，充分认识到互联网及开源创新所带来的创新变革，一方面需要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另一方面需要建立以用户为中心、需求为驱动、以社会实践为舞台的共同创新、开放创新的应用创新平台。
二是加强创客业态引导。依据覆盖范围适度的原则，在学校里、社区里、公共图书馆和科技馆、商业综合体里建立更多的创客空间，既可以发展公益型创客空间，也可以发展商业性创客空间。对于具有公共物品性质的公益性创客空间，政府可以设立引导基金，吸引企业的捐赠和社会投入。
三是建立原型中心和服务中心。与全国乃至世界其他区域形成差异化竞争力，同时加强与其他区域合作，实现优势互补。以中关村为例，可以着力发展创客创业链条的为创客形成创意、完成设计和做出原型提供服务的前端和为创客提供开源的软硬件、融资、批量生产对接和营销等方面提供服务的顶端。
四是多渠道解决创客活动及创业资金。针对公益性的创客空间，除了场地租金补贴外，帮助建立创客产品交易平台，如鼓励创客空间与电商合作建立创客产品专区，上线创客产品，帮助创客空间实现自身造血机制。政府需要给予一定的资金引导及税收优惠支持。重大创客项目甚至可以通过政府专项资金投入带动社会资本投资。
五是完善适合创客创业的知识产权环境。需要政府通过知识产权制度创新，在特定行业领域内将“所有权保留模式”转化为灵活的权利保留模式，允许某些情况的创新创业主体根据技术协议要求，保留一些权利，释放一些权利，促进创造性产品能够合理分享、重构使用。此外，在专利申请期上，创客群体所主导技术创新周期变短，很多技术迭代性较快，过长的专利申请期不利于保护技术发明者。可在中关村示范区内推动专利的申请周期先行先试。
记者：北大科技园和北大孵化器在发展众创空间方面有哪些创新实践?
王国成：以北大科技园南区为例，这里不但有基于物理空间的孵化营和孵化器，而且在工商、税务、人力资源、财务等各个方面均能为创新创业者解除后顾之忧。此外，北大重点实验室也能够最快对接提供支持。当然，在创新创业项目进入南区的前端，还可能经过创业大赛、百家行等多次精选和锤炼，在导师和投资人的指导下，给予更加精确的辅导。所有环节相互关联，让产品形成闭环。这种思路目前已经得到了验证。去年首期北大孵化营，我们就从600多个项目中层层选拔了36个项目入营，免费接受持续半年的集中培训与前期孵化，目前已经有20个项目拿到了A轮前的融资，效果很好。
在上述过程中，北大科技园自身也变身为一个“创客”，积累了越来越多的人脉和创新资源，并且在不断推出创新模式和盈利模式，未来有望形成一个大而全的数据库，为全社会创新创业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记者：对于目前的创新创业环境，还有哪些问题需要思考?
王国成：创新源头技术的挖掘非常重要。现在很多城市和高新区都在想方设法挖项目，却没有用尽心思培育项目。这就造成了创新源匮乏的现状。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基于技术的产业链或创新链上的服务才有意义，因此，高校和企业研发机构担负着培育创新源的重任。此外，企业的产业化和工程化也需要政府着力引导，工程化之后才是产业化。因此，工程化直接面对的是大批量生产。除国家高新区外，大型国有企业、高校等也应该为各个行业的工程化贡献力量。例如，北京大学近年来围绕多个产业集群成立了学科性公司，其目的就是希望集聚各个企业的优势来关注科研成果工程化的问题。
另一个现实问题是，中国现阶段创新能力和技术溢出能力还不够强，因此要重视用技术来打造整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但必须明白，创新和创业是两个概念。大众创业，在中国的不同地区和不同省份有不同的意义。例如，江苏、浙江和广东等地民营经济比较发达，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激发了全民创业的热情，当前应该考虑的是如何集中起来，协同创新的问题。要研究把低价值的传统加工业变身为高附加值的创新模式和产品，引导民营资本转型升级走向创新。再比如西北或东北老工业基地，需要突破传统计划经济的思维，同时宣传鼓励大众创业和万众创新。
记者：贵阳高新区Flex创客团队的遥控飞行器项目曾在全球最大的众筹平台美国Kickstarter创下“亚洲第一筹”的骄人成绩，在2014年的全球其林必比登挑战赛中，战胜20多组国际对手勇夺冠军。能否结合你们的发展历程，对当前众创空间的发展提出一些建议?
喻川：Flex创客团队取得骄人成绩，与贵阳高新区孵化器营造的紧密协作的众创空间息息相关。例如，贵阳高新区孵化器整合了园区从事3D打印技术开发的企业与我们团队进行对接。留美归国博士创办的迅实科技公司、留日归国硕士杨曦创办的艾科特科技公司都是从事3D打印技术开发，留澳大利亚硕士王迅创办的斯凯威公司从事的是无人机飞行器平台开发应用等，这些都成为我们团队宝贵的协作资源，让我们团队和这些企业之间都有了往来与合作，就近解决配套问题。贵阳高新区孵化器还发挥“媒介”作用，将目前较为活跃创业沙龙链接在一起，让我们团队与北斗创业沙龙创办人宋喜林教授、新三线咖啡创始人刘丁、贵大创业咖啡龚博翔等熟识并分享创业经验，激发彼此创新热情。此外，贵阳高新区孵化器还积极帮助我们团队申请到了贵州省科技厅授予的“贵州省个性化产品网络制造技术应用研发中心”，并获得200万元的资金支持。同时，积极协助我们团队申报各级各类资金支持，借助高新创投、贵阳银行科技银行等金融资源，搭建投融资畅通渠道，不断满足我们团队快速发展的资金需求。
我们团队的经历足以说明，众创空间最重要的意义就是要想方设法大幅度降低普通人创业门槛和创业成本。希望更多的国家高新区和大学科技园可以为创业者营造要素更加齐全的创业氛围，并在创业的政策引导方面提供更多的支持。同时，在创新技术、设备、知识产权保护等方面多为创业者提供帮助。此外，在生活设施方面，不少高新区的众创空间还处在初级阶段，配套设施等有待完善，希望餐饮、住宿、娱乐等功能也可以日渐丰富，让众创空间变得有声有色，更适合创业者落脚并深耕于此创新不辍。
高新区和大学科技园积极探索
记者：作为首个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中关村的众创空间发展情况如何?
杨彦茹：近年来，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在科技部指导下，以打造“全球最具吸引力的创业中心”为目标，培育形成了以创新工场、车库咖啡、创客空间等创新型孵化器为代表的众创空间。这些创新型孵化器呈现出“新服务、新生态、新潮流、新概念、新模式、新文化”的六新特征，不仅为创业者提供创业活动的聚集交流空间，而且为创业者按需提供个性化的创业增值服务，推动中关村兴起了新一轮科技创业热潮，形成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良好氛围，引领中国创业进入新时代。目前，中关村地区的众创空间集中表现出一些鲜明的特点：创业活动空前活跃;高校成为培育青年创业者的大本营;创业主力军包括“90后”创业者、领军企业骨干创业者、连续创业者三类;天使投资人、创新型孵化器及创客组织形成创业新生态;中关村创新创业生态系统正持续优化。
记者：目前，青岛高新区如何布局众创空间?
王永健：为加快创新驱动发展、鼓励创新创业实践，青岛高新区正在着力打造“蓝贝”这一众创空间的品牌，包含“蓝贝创新园”和“蓝贝企业培育计划”两个主题。“蓝贝创新园”是青岛高新区孵化器的通称，形成“创业苗圃—孵化器—加速器”这一完整的创新创业孵化链条。“蓝贝企业培育计划”选拔一批符合青岛高新区“1+5”主导产业方向的高成长性小微企业，进行重点培育孵化。目前，青岛高新区为增强创新创业服务工作的针对性与专业性，将“蓝贝企业培育计划”细化为“青苹果计划”、“红苹果计划”、“金苹果计划”三个部分，既与“蓝贝创新园”的孵化载体对应，又自成服务体系。其中，“青苹果计划”针对适合创业苗圃的初创项目团队，“红苹果计划”针对入驻孵化器的小微企业，“金苹果计划”针对进入加速器的快速成长型企业。
记者：国家高新区和大学科技园在众创空间的营造上，分别肩负怎样的责任?
王国成：任何一个城市、一个高新区，如果重视创新创业平台的打造，就有望形成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一方面，国家高新区作为产业集群所在地，应结合自身特色梳理出产业链和创新链，研究研发需求，解决共性服务，并发挥引领作用，打造适合本地区的标准化众创空间，从而输出管理，输出模式，给其他众创空间形成榜样。另一方面，大学科技园拥有高校的独特资源，人才、技术相对丰富，应结合不同的学科特色建立创新创业生态环境，鼓励教师和学生投身其中拓展众创空间的各种元素，变身创新创业的主力军。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要客观地了解大学科技园的项目特点，因势利导。比如，不适合自身创业的技术，要鼓励这些学生将技术参与交易，让技术有价化;鼓励学生成为某个公司的合伙人，这样可以调动这些学生的创新和研发热情，激发他们的潜力。
创客平台成众创空间窗口
记者：当前，众创空间中有一支极富代表性的力量——创客空间。什么样的创业者可以称为创客?其发展有何意义?
王德禄：众创空间重点在于发展新型孵化器，其中有创业苗圃、创业咖啡、创新工场、创客等。作为众创空间的一支生力军，创客重点在制造领域进行创业，创客的核心是将创意融入制造，追求的是把一个新想法做成新产品，创客平台就是协助创业者将想法变成样品的平台。目前，创客更多地在探索阶段，成功的案例并不多，但是创客运动将彻底改变制造业的格局，实现将创意融入制造，实现定制为主的制造模式。
目前，创客活跃的地区有深圳、上海和北京。深圳已经成为全球的创客中心，深圳之所以成为创客中心，是因为珠三角地区有着深厚的制造业基础;上海的创客非常发达，主要依托长三角地区的制造业基础;北京中关村的创客也十分发达，这里像美国硅谷，重点在创意，主要服务于中国制造。
记者：创客空间和创客群是众创空间的“微缩景观”，中关村目前的创客群体发展情况如何?
杨彦茹：目前，中关村地区创客数量及创客氛围日益活跃，创客空间、硬件供应商、科技孵化器、众筹平台等业态要素完备，已初步具备创客创业的相关业态，良好的创客创业的生态系统。中关村的创客群体主要来自大企业的技术人员、高校院所的学生等，创客综合素质较好，在创意想法、产品设计、知识储备等方面优势突出。同时，创客项目能够获得各类创新型孵化器的创业服务支持，能够获得更加便捷的众筹平台支持，能够获得各类创投基金的关注，再加上媒体的宣传优势及中关村管委会等政府部门的支持，使得创客的创业项目成功率更高。
记者：青岛高新区在扶持创客发展方面有哪些新的思路?
王永健：在扶持创客发展方面，青岛高新区的“青苹果计划”与一般创业大赛不同，工作目标始终是服务创业项目落地，评比只是活动环节和手段。对于仅有创业想法和热情的创业者，帮助其打磨创业计划书、介绍创业合伙人;对于刚起步的创业者，邀请行业资深人士担任导师进行“一对一”指导;对于事业初具规模的创业者，邀请诸多风险投资机构进行对接;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提供“蓝贝创新园”免费工位和青岛高新区人才公寓优惠租住。目前，青岛高新区已初步形成创业联动机制，海尔创客平台、青岛市科技企业孵化器协会、清控科创控股等机构筛选出的优秀创业项目将优先推荐至蓝贝创新园进行孵化，形成“软服务”与“硬载体”的联动合作机制。
记者：有一个笑话说，一名员工想辞职创业，领导首先表示支持，然后问员工每月房贷多少钱，社保、物业、煤电费汽油费多少钱。问完之后，员工马上表示要去忙工作了。这个笑话其实反映了创客需要面对的创业方面的问题。蜗牛游戏是苏州工业园的创客代表，你怎么看创客目前的创业环境?
郭飞扬：我认为任何创业者只要是依靠创新立业的都可以算是一名创客，创客可以覆盖很广大的人群。我国也有一帮成功的创客在创业中，他们的产品往往是在国外的创客或者开源的项目上面经行微创新，利用中国的生产能力进行低成本、较大面积的推广。
大学科技园如果可以邀请有项目或有能力的创客作为学生导师，通过项目本身来吸引有兴趣的学生或老师一起参与，这样可以为学生带来实习和一起创业的机会，也能够为创客带来更多的资源。创客本身也需要很多的器材和工具，创客空间也许可以扮演这样一个资源集中地，创客空间可以充分利用高校资源，成为一个种子孵化器。同时政府相关部门也可以为有价值的创客项目立项，提供小额的项目资助，特别是在采购公用的器材、工具、材料，或者专利申请费用上面提供帮助，这样会大大地激发创业的积极性。相关的制造企业也可以加入，把他们的需要或者产品提供给学生和创客们使用或实验，通过头脑风暴或许能创造出新的产品和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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