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
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推动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转型升级加速，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竞争日趋激烈，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是现代化产业体系的重要保障，也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
企业是产业链的力量载体，企业强则产业链兴，链主企业作为产业链上的“超级节点”，承担的是组织者和价值分配者的角色，可以引领产业链发展方向，提升产业竞争力。以链主培育为核心构建价值链治理结构，是增强产业链供应链自主可控能力的重要内容，也是新崛起国家在世界经济格局中拥有话语权的基本保证。
本文通过链主企业的特征和价值研究，分析部分地区链主制中存在的问题，基于各地区典型案例探讨链主企业遴选和培育机制，有效发挥链主企业在产业链发展中的重要作用。
一、链主企业概念与特征
链主企业可以分为两类：一是技术和研发领先型公司，属于产业链技术中枢，这类公司制定产业链的规则与标准，并获取绝大部分价值;二是品牌和渠道优势突出型公司，属于产业链市场中枢，更接近于产业链下游，其核心能力是品牌和市场影响力。两类链主企业在规模、产业链推动作用方面稍有差异，但是其特征相对一致。
国内学者认为链主企业具有4个共同特征：
一是具有规模实力和领军地位，处于产业链的核心位置和关键环节，在技术和市场两方面处于产业链领军地位，主导行业生态和资源整合的龙头企业。例如联想是PC电脑的链主企业，其2021年收入约4600亿元，是2021年全球出货量最大的PC公司，占到全球市场份额23.5%，正因如此大的规模，才能影响整个产业链发展。
二是具有较强的产业链控制能力，通过订单安排、资源配置、科技专利研发等方式，触角可达采购、物流、营销、融资等产业链各个环节，形成以链主企业为核心的网状产业集群结构，影响和掌控产业链链属企业及链辅企业。例如物流行业中的阿里系、京东系物流集团，菜鸟定位为基于阿里零售平台的社会物流整合者，京东物流定位为综合物流服务商，两者均是物流龙头公司，对产业链具有较强的整合能力。
三是具有技术协同创新能力，链主企业可以推动链主自身技术创新以满足市场需求和提升竞争力，并传导创新压力至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共同促进大中小企业协同创新，以高技术门槛提升产业链价值。特斯拉、比亚迪是新能源汽车产业的链主企业，均以技术引领产业链发展。比亚迪拥有完整的汽车产业链和自主研发的核心技术，被誉为“中国电动汽车之父”;特斯拉以其创新设计、强劲动力和智能系统为核心，被称为“电动汽车之王”。
四是具有强大的品牌影响力，采用标准控制、概念设计、品牌营销等方式，引领消费风尚或行业发展方向，通过产品迭代升级创造新需求，创设新市场，借助品牌力量引领产业链发展。苹果、华为、小米以品牌引领产业链发展，是产业链的高效整合者与使用者、产业链的模式创新者与规模推动者、战略生态塑造的控制者。
综上所述，链主企业是指处于产业链核心位置和关键环节，具有较强的产业控制力、突出的资源整合能力、协同创新的领导能力、强大的品牌影响力，同时对产业链的价值实现予以最强烈关注，肩负着提升产业链绩效重任的核心企业。
二、链主企业作用与价值
1.链主企业带动产业链上下游企业成长
通过链主企业的规模带动、技术创新，促使其上下游产业链企业发展壮大。如联想笔记本有120种机型配置，集团所有产品的一二三级供应商超过5000家，其中专精特新企业35家，单项冠军企业15家，单项产品冠军7家，联想的发展也带动产业链上下游企业发展。苹果公司在中国建立工厂，在苹果产业链上，有着立讯精密、京东方、欧菲光、歌尔股份等全球领先的中国手机产业链供应商，正因掌握了深厚的技术基础和全产业链的上游供应商，才孕育出以华为、小米、vivo为代表的知名中国手机品牌。
2.链主企业推进产业链供应链升级
新能源汽车行业的链主品牌特斯拉，其先进的电池技术、驱动系统和自动驾驶技术，为市场带来更加智能化、高效、环保的产品，也为整个产业链的科技创新提供了动力，推动了整个汽车产业的变革。
一是通过技术高标准倒逼产业链技术升级。特斯拉的电池供应商日本松下之前在全球考察时，要求制造的圆柱卷绕机每分钟能生产30个锂电池裸电芯，推动无锡先导智能深度研究电池制造工艺，成为特斯拉在中国的唯一电芯设备供应商。正是在特斯拉的技术创新传导机制下，推动了整个电动汽车产业链的技术升级。二是特斯拉通过建立超级充电网络、推广电动汽车等方式，为新能源汽车市场注入新活力，提升整个新能源产业的科技竞争优势。三是特斯拉率先通过生产、技术的改进促使成本大大降低，带动整个新能源汽车市场价格趋向于合理化，促使新能源产业健康发展。
3.链主企业推动区域产业崛起和经济发展
比亚迪在西安市共投产三期，产能达到百万辆，由此西安成为比亚迪除总部深圳以外，布局最全、业务合作最广的城市，带动西安新能源汽车产业壮大和区域经济发展。除了西安，比亚迪在襄阳市投建第九工厂，2022年襄阳实现地区生产总值5827.81亿元，稳居湖北省第二位，并超过长期居于中西部非省会第一城的洛阳，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比亚迪带动襄阳在汽车制造业上发力。联宝科技2011年进驻合肥，同时带来了70多家上下游的合作企业，2021年联宝科技年产值1227亿元，为合肥贡献了1/10的工业总产值。
4.链主企业驱动自身持续发展和创新升级
为了管理、对接足够多的供应商，倒逼链主企业拥有复杂供应链的管理能力，苹果能够成为绝对链主企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其独一无二的供应链优势，无论是苹果与台积电深度绑定带来的先进工艺优势，还是与三星各类研发专利交叉授权打造出的顶级手机屏幕，没有强大的供应链能力，也很难有今天的苹果。丰田是全球知名的汽车制造商，也是汽车制造行业的链主品牌，拥有产业链掌控力的关键因素。如高效的生产体系和强大的研发实力。丰田通过与供应商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确保了零部件的质量和生产效率。此外，丰田还通过不断研发节能、环保的汽车技术如混合动力技术，保持了在汽车产业的竞争优势。
三、链主企业发展现状与问题
如今，在全球迎来“双链”调整战略机遇、我国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关键时期，抓住链主企业就抓住了产业链、供应链的“牛鼻子”。但在各地产业发展过程中存在企业强而产业弱的现象，链主企业的引领作用明显存在不足。
一是很多中小制造业企业在经营中面临企业订单匹配的问题，大订单接不了，小订单接了亏损，缺少产业链协调机制和供需平台支撑。二是未重视对重点企业、龙头企业向链主企业的培育，使得重点企业自身在产业引领、协同创新方面有所缺失。三是完全依赖企业自主发展，政府的指挥棒作用发挥不足，导致政府和企业未形成有效推动产业发展的机制，无法充分发挥链主企业对产业的引领作用。
比如江苏省海安高新区企业中国天楹集团，年产值上百亿元，国家级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曾获国家机械工业科技进步奖，但是整个海安在节能环保领域只有这一家企业。铁锚玻璃是国家级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曾获中国机械工程科技进步奖一等奖、江苏省科技进步奖等，同样在海安也只有这一家玻璃深加工行业企业，一个企业就是一个小的产业链。再看河南省商丘高新区的哈森药业，是国药控股子公司，年收入近30亿元，该高新区范围内还有洋森药业、国健医疗、华杰等医药企业，但是整个医药产业链企业发展较为分散，企业间协同不足、大企业引领不够，无法推动产业整体发展。
因此，如何遴选和培育链主企业，借助链主企业在产业链的独特作用，梳理重点产业链堵点断点痛点，围绕链主企业进行延链补链强链，由链主企业牵头突破技术发展瓶颈，对提升产业链供应链竞争力、提高自主可控能力和促进产业发展至关重要。只有做好链主企业培育和引导，才能可以快速有效提升产业链能级，促进区域经济发展。
四、链主企业培育机制与思路
当下国内各地区纷纷出台相关政策、实施方案，积极遴选和构建链主企业梯次培育，建立地方政府领导任“链长”、龙头企业任链主的“双链式”模式，通过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结合，深入推进重点产业强链补链稳链，支持链主企业牵头组建面向关键核心技术攻关的创新联合体，发展以产业链链主企业为主导、具有生态圈形态的产业链群，全面提升产业链现代化水平。
1.各地链主企业遴选标准有别
根据链主企业特征，各地出台链主企业遴选标准时，重点关注产业规模、领军地位、协同创新和产业带动能力。目前成都、杭州、宿迁、江门等地出台了链主企业遴选条件和标准，选择本区域战略性产业集群的重点产业链寻找2-3家链主企业。除了遴选之外，还需要建立链主企业梯次培育库，构建“链主企业—潜在链主企业—未来链主企业”三级培育体系，推动企业能级提升，逐步走向价值链高端。
一是规模实力，不同行业不同区域要求不同。东莞市要求重点产业链企业营业收入50亿元以上，其他产业链企业营业收入10亿元以上;宿迁市要求企业营业收入达到10亿元以上;江门市要求企业营业收入达到20亿元以上;杭州市要求企业营业收入超过30亿元。二是领军地位，东莞市要求其主导产品在国内市场占有率排名前列，是世界500强或者国内500强企业等;杭州市要求营业收入规模居行业前五;宿迁市要求主导产品的市场占有率在同行业排名前十;江门市要求在所属产业链中排名前三。三是创新能力，东莞市要求研发投入不低于3%，优先考虑国家级/省级领军团队企业、拥有国家级制造业创新中心、省级以上创新平台企业;宿迁市、江门市要求具备省级以上研发机构。四是产业带动能力，东莞市要求区域内上下游企业不少于20家，杭州市要求具备高水平供应链管理能力，对带动本地产业链布局有较大贡献;宿迁市要求拥有该市配套企业10家左右;江门市要求拥有该市配套企业不少于10家。
2.以“链长制”串联产业链生态圈
通过“链长制”方式，强化政府在产业链中的作用，推动产业链优化升级，加速推进产业链生态圈建设。“链长制”中的链长是指地方政府站在更宏观、更高位次搭建平台，通过政府服务、招商引资等方式，疏通产业链上下游，推动要素资源赋能产业链发展。而链主是指产业链的核心企业，具有引领产业链发展的作用。“链长制”串起一条条产业链、联通一家家企业、统筹一项项要素资源。
例如，作为“链长制”首创省份，浙江省通过“九个一”机制(一个产业链发展规划、一套产业链发展支持政策、一个产业链发展空间平台、一批产业链龙头企业培育、一个产业链共性技术支撑平台、一支产业链专业招商队伍、一名产业链发展指导专员、一个产业链发展分工责任制和一个产业链年度工作计划)，实现“巩固、增强、创新、提升”产业链。长沙市确立了22条新兴及优势产业链，创造性地设立“链长制”，市委书记、市长担任总链长，明确一位市领导联系一条产业链。同时，形成完整的工作机制：每个季度召开一次调度会，链长定期外出招商和调研，每年对各条产业链的工作考核排名。江西省11名省领导担任14个产业链的链长，将纾困解难作为链长制工作的重要抓手，坚持一链一策、一企一策，既统筹解决共性问题，又精准解决关键难题。山东省聚焦10个重点产业、35条关键产业链展开深度解剖梳理，每条产业链形成“1个图谱”和“N张清单”，通过“链主”企业辅助山东省精准实施一批强链补链。
3.鼓励链主企业建设产业链协同创新平台
支持链主企业加强区域技术、信息、人才、资源等方面的交流，梳理本地产业链在核心技术、关键资源和信息等方面的薄弱环节和发展瓶颈，鼓励链主企业联合全球范围领先技术团队专家成立产业研究院，研究关键核心和共性技术，推动行业关键技术实现重大突破，提升链主企业核心竞争力。同时鼓励链主企业联合其他区域高校、科研院所和上下游核心配套企业创建国家制造业创新中心，构建高水平产学研开放协同创新体系。
例如，深圳市在新能源汽车、充电桩、民用无人机、5G智能手机等高技术产品领域，找寻一家强劲的链主企业，系统集成能力高、市场占有率高和产业链拉动作用大的企业作为链主企业。鼓励链主企业联合中小企业建设制造业创新中心，建立风险共担、利益共享的协同创新机制。银川市发布《提升制造业产业链供应链水平 构建产业链式集群发展的实施方案》，提出鼓励链主企业联合中小企业集中优势资源，合作共建技术创新中心、制造业创新中心等新型研发创新平台，通过揭榜挂帅、项目补助等方式，推进布局一批共性技术、关键核心技术难题，切实解决关键基础材料、核心元器件零部件和先进工艺等产业基础能力，推动产业链和创新链深度融合。
4.支持链主企业建立产业链智慧“大脑”
鼓励链主企业以数据资源为核心，融合运用5G、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整合链主企业和上下游资源，构建智慧产业“大脑”，促进工业产业数字化，实现产业精准决策和数字化治理。依托智慧产业“大脑”平台，围绕链主企业绘制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图谱”，推进产业链链主企业对接上下游企业，形成共同体来推动产业链供应链耦合发展。
例如，浙江省第一批行业“大脑”建设试点“揭榜挂帅”，通过加工政府、企业、行业等数据，提炼汇聚形成知识中心，助力企业创新变革、产业生态优化、政府精准服务。目前该省已有16个产业“大脑”，计划2025年底实现百亿元级以上产业集群产业“大脑”应用和工业互联网平台全覆盖，形成系统完备的产业“大脑”生态体系。山东省围绕该省优势产业链或产业集群，每个行业建设一个省级产业“大脑”，打通政府、企业、行业等数据资源，打造一批产业生态类、智造应用类、共性技术类场景应用，提高政府治理服务数字化水平和产业资源协同配置效率，加速推动企业数字化转型和产业发展能级跃升。山东省首批产业“大脑”“揭榜挂帅”榜单涵盖七大领域25个细分产业链。到2025年该省共建设50个产业规模效益突出、数据资源体系完善、数据价值释放程度高的行业产业“大脑”，再汇聚形成一个山东工业经济“大脑”。
5.优化链主企业所需要素支持
在土地使用方面，赋予链主企业用地自主权，将连片土地出让给链主企业，在保持用地性质、用途不变的前提下，允许链主企业将一定比例自有用地和建筑物转让给核心配套企业。同时采取“带产业项目”挂牌出让方式，实现从“项目等空间”向“空间等项目”的重大转变，以产业空间精准供给延链补链强链。在补链环节以资金补贴方式进行支持，并支持链主企业与中小企业组成联合体参与政府采购。
在科技金融方面，借助智慧产业“大脑”数据，主动对接金融机构，建立信用数据集成化、供应链金融多元化、信贷智能化的产业信用生态，设计供应链金融产品，对供应链企业给予贷款贴息和贷款资助。加强政府平台公司、链主企业、社会资本的深度合作，成立产业投资基金，重点对链主企业予以资金扶持，形成一批单项超强的中小企业。将区域重点链主企业纳入上市培育计划，实行一企一计划，协助企业加快上市步伐。
在产业服务体系方面，北京市“链长制”重点打造全链条产业服务体系，在生物技术和大健康产业领域首创“概念验证平台—公共技术服务平台—打样中心—中试基地”全链条产业服务体系;着力培育生态型链主企业，实施企业“登峰”工程，加快构建以链主企业带动、单项冠军企业跟进、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集聚梯次有序、融通发展的产业生态。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中国高新区研究中心合肥分中心)
(责任编辑：范晓婷)
